第二百六十九章 起甲兵泰初鏖战郭伯济、解军权夏侯叔侄赴东西-《魏卿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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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寒风刺骨,哀鸿流离。

    朝阳虽才初升,但却好似将落的残阳,如血般殷红。

    长安城外,仍是一层不薄不厚的积雪。

    春虽已至,但寒意依旧浓烈,枯树尚未发出新芽,让人觉得这个世上似乎再也没有了生机。

    夏侯玄独自矗立在城头,任凭寒风冷雪扑面而来,却没有一丝一毫想要闪避的意思。

    得知了洛阳一众亲友被害的消息后,他已一夜无眠。

    他抬眼遥望着远处山色雪色交相辉映、青白相间的山野,心中竟是出奇的冷静。

    此刻,他的眼中并没有什么锦绣长安,有的,只是一丝若有若无的哀戚与悲凉罢了。

    “都督,征西府众将已到!”

    传令的亲兵由于奔跑过急,额角上渗出了一层细汗,热气与寒意相冲,让他的额头上蒸出了一阵白色的雾气。

    夏侯玄点了点头,那亲兵会意,立即便下了城垛将夏侯玄所召的众将一齐叫上了城头。

    征西府军师夏侯献,司马范粲,正参军乐方,行参军和逌、牵嘉、牵弘,帐下督于桓,主簿夏侯奉众人得了传召,立即便登上了城头。

    “参见大都督!”

    “诸位免礼!”

    夏侯玄并没有回头,而是朝着众人摆了摆手,而后便说出了一个让众人惊骇非常的消息:

    “诸位也许还不知晓,洛阳有变,大将军及中领军等众兄弟,何、邓、丁三尚书,大司农桓元则,荆州刺史李公昭等人俱被司马懿所害,今日本都督召你们前来,就是想听听你们的看法!”

    此言一出,消息没有夏侯玄灵通的众人瞬间就傻眼了,他们当中不乏聪明人,对时局也早就预料,但他们没想到这一天竟会来的如此突然。

    夏侯献一心想要在西北建立功勋,好重获昔日荣光,可如今司马氏夺权,无疑是断了他的梦想,因此他愤慨无比,率先开口道:

    “兄长,司马氏狼子野心昭然若揭,我等受陛下大将军受恩,镇守西陲,此仇不可不报,依弟之见,我等应当点起麾下军马,火速进京勤王保驾,清君王侧,诛杀奸臣!”

    和逌、夏侯奉、于桓、牵嘉、牵弘等人情绪激动,此刻也一同附和道:

    “对,诛杀奸臣!”

    夏侯玄已经思忖了一夜,自然早有主意,此刻见众人士气可用,不再犹豫,直接下令开始布排起了兵马:

    “夏侯献听令,命你火速秘密集结长安征西府总营人马一万,抢先一步扼守长安武库太仓,同时分兵把守长安到京城的要道,切不可走失了消息!”

    “遵命!”

    夏侯玄虽然安排夏侯献封锁通道,但他心中明白,司马家耳目众多,且郭淮得知消息后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司马懿,消息不可能彻底保密。

    但他此刻已有死志,此刻并不感到惧怕。

    也许此刻他最放心不下的,就是他的明月。

    但一想到表兄曹爽、生死兄弟曹羲、好友李胜、邓飏等无数亲友惨遭杀害,他的复仇之志便又坚定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牵嘉、牵弘听令,你二人火速调集扶风、冯翊二大营的五万兵马,将其开至长安东西两郊,协助长安大营一同钳制郭淮!”

    “是!”

    “夏侯奉听令,你火速赶赴陇西郡,通知夏侯霸将军,命他分遣麾下将士秘密阻断南安郡到长安的通道,不可使邓艾回援长安!”

    “是!”

    “范粲、乐方听令,你二人带上李当之李先生,一同守在征西府寓所,切记不要让我母亲知晓洛阳的变故和我的计划!”

    “是!”

    夏侯玄见一切已经准备就绪,于是走下了城头,打算视察一下城内的状况,他依旧和往常的任何一个清晨一样,微笑着和东西市上的小贩打着招呼,语重心长的勉励着守门的士卒,他从不会因自己贵族的身份而瞧不起底层的贩夫走卒,这也让他的个人魅力得到了无限的放大。

    此刻,一个与夏侯玄母亲曹玦年龄相仿、手提食盒的老汉弓着腰缓缓路过了夏侯玄的眼前,没来由的,夏侯玄想起了自己的亡父夏侯尚。

    如若父亲当年不是为情而死,现如今也该和这位老翁一个年岁了吧。

    念及此处,夏侯玄忍不住和那老翁打了个招呼:

    “这位老伯,这么早便出门,您这是要去哪儿啊?”

    那老爷爷此刻咧起无牙的嘴,呵呵笑道:

    “看你的模样,也是个当官的吧,和我家后生的年纪倒也差不了多少哩!”

    夏侯玄微笑着点了点头,那老翁面带骄傲神色继续说道:

    “老朽的后生啊,在夏侯都督麾下当亲兵,这不,上个月刚升了伍长,还给家里面寄来了两袋白面,他老娘给他做了一碗汤饼,老朽怕凉了,这不,汤饼刚出锅我就赶紧提了来,俺家三代军户,代代当的都是大头兵,这小子如今升了伍长,也算是给家里面争气了,祖坟上冒青烟哟,哈哈哈,不说了不说了,后生,老朽先走一步啦,还要给俺家娃子送汤饼去嘞!”

    夏侯玄望着那老者远去的背影,若有所思。

    自己如今起事勤王、为亲友复仇,自然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,可像方才那老翁一样的万千家庭又有何辜?

    自己即便起事成功,也势必会血流成河,打出一片尸山血海,更何况自己根本就很难成功!

    自己在西北劝课农桑、抵御外敌、保境安民,为的本是让这些老百姓安居乐业,不受搅扰,如今一旦起兵,这数年乃至前人数十年的苦心经营,就又会化为泡影了!

    念及此处,夏侯玄的心中产生了一丝不小的犹豫,但他闭上眼后,脑海中顿时又闪过了历代先帝、父亲夏侯尚、舅父曹真、表弟曹羲、妹妹媛容、还有师父于圭等众人的音容笑貌。

    片刻之后,夏侯玄又恢复了冷静,复仇勤王的念头在他的心中再次坚定了起来!

    他坚信,只要自己在长安率先起兵,届时豫州的仲恭大哥、扬州的王彦云老将军和公休大哥势必会一同响应,届时三路兵马齐进勤王,未必就不能成功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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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雍州刺史官邸。

    当前将军郭淮得知长安武库和太仓被夏侯献等人火速占领,西郊东郊各处要道被夏侯玄的征西府大营亲军封锁之后,他瞬间便慌张了起来:

    “何不早报与我!”

    传令亲兵被郭淮的反应吓得六神无主,立即便跪倒在了地上:

    “郭使君,夏侯都督......夏侯玄麾下亲兵的行动极其隐秘,我等根本......根本没有反应过来!”

    郭淮抓起案上茶盏,狠狠的将一盏冷茶鲸吸而尽后,这才冷静了下来。

    说到底,他从夏侯玄来到长安以来,打心眼里就没有高看过夏侯玄一眼,此次夏侯玄雷厉风行的做法也让他彻底认清了夏侯隐藏的实力。

    但他毕竟是身经百战的老将、名将,此刻虽然被夏侯玄抢得了先机,但他并没有彻底失去方寸。

    自己麾下各处的雍凉精锐,合起来也有八万之多,不比夏侯玄所掌握的驻雍禁军少,就算火拼起来,他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败给夏侯。

    更何况,他数天前刚刚得到洛阳惊变的消息后,就已悄悄派出了前往洛阳提醒太傅小心夏侯的使者!

    身为身经百战的名将,他深知未雨绸缪的道理,可他没想到的是,自己前脚刚刚才恶人先告状,夏侯玄后脚紧接着就发动了真正的兵变!

    郭淮此刻最担心的,是万一和夏侯玄火拼起来,姜维趁势北上就麻烦了。而且自己这个雍州刺史如果让西北乱成了一锅粥,就算最后成功解决了夏侯玄的乱子,他肯定也会声名扫地,甚至是免官夺职!

    郭淮又思忖了片刻后,终于想明白了一点:他一定不能让夏侯玄起兵,从一开始就不能!

    “夏侯玄在何处?!”

    “他应该,此刻已经......率军包围住了咱们的府邸!”

    郭淮闻言后,再次倒吸了一口凉气,他立即指挥亲兵取来了自己的甲胄、牵来了自己的战马,穿戴结束整齐后,全副武装的郭淮率领着府上两百亲兵策马便出了雍州刺史府邸。

    夏侯玄麾下亲军早就奉命戒严了街道,因此此时大街上干干净净,连一个看热闹的老百姓都没有。

    两个在西北身分最高,手中都握有数万兵马,且都有假节大权的大将终于撕破了脸皮,刀对刀、枪对枪的对峙了起来。

    夏侯玄此刻头戴一顶抹额鱼鳞铁头胄,披着一身银色精铁鳞片大铠,胯下一匹白雪也似的‘白雀’神驹,腰佩一把烂银也似的‘素质’宝刀,右手绰一柄一丈二尺的精钢长槊,左手揽着马缰,鬓边两缕花白长髯迎风飞舞,显得极其潇洒威风。

    多年来的戎马生涯,让他这个一时无两、名传五京的名士也终于沾染了几分真正的大将风采。

    恍惚之间,郭淮好像在夏侯玄身上看到了故征南大将军夏侯尚复生的模样,又好似见到了当年故大司马曹真的神采。

    “夏侯都督,请恕末将甲胄在身,不能施以全礼了!”

    郭淮提枪立马,对着夏侯玄遥遥拱了拱手,他隐藏起了自己的恐慌,尽量使自己在众军面前保持着冷静。他明白,此时此刻自己一旦露怯,后果不堪设想。

    夏侯玄只是朝着郭淮点了点头,并没有答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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